自己没有温度,这时才忽然觉得浑身冰凉。他就这么灵魂出窍般呆了会儿,然后忽地起身,捡起地上的包裹,把萧焉背了起来。
萧焉啊了一声,带着几分怒气,虽是气息发出的声音,李柔风却听出了责备。萧焉说:“救她。”
李柔风沿着丝线往外走,很确切地说:“殿下,我救你。”
“你——”
李柔风紧抿着唇,没有再说话。他双手把萧焉托得很扎实,每一步也都踩得扎实。萧焉感觉这是一个他过去所不了解的李柔风。过去的李柔风,天性懒散,优游容与,并不似这般有担当。这种担当让萧焉莫名生出一种恐惧,一种他不再被需要的恐惧。他想他得快些出去,快些好起来。他想李柔风选择救他,心中到底是只有他的。
踏出硐口,苍茫大风迎面袭来,外面是莽莽荒野,辽阔无边,李柔风从包裹中摸出了第二支信号焰火。此前他们做了周密的安排,倘若第一支接应分队遭遇不测,他们还有第二次机会。
焰火冲向天空,不多时,旌旗摇动,荒野上现出一支骑兵,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驰来。马蹄声滚过苍茫大地,萧焉微闭的双眸中陡然射出精光:“敌军——”
萧焉的判断没有错,那支骑兵瞬间已至眼前,抖擞的旌旗在月色下清清楚楚地展出了一个“杨”字。
看来杨燈是要对萧焉穷追猛打,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。
这是怎样一种绝望?
萧焉还能撑过今夜吗?便是退回石硐,他们又何来的希望?李柔风心中一片荒凉,如堕冰窟,脚下一晃,往后退了一步。
他想,不必后退了,那便——杀吧。
正当他转起这个念头,硐口前忽然飞出漫天的纸人纸马!那些纸做的骑兵踏着阴灵,呼号震天,在这夜色中竟有千军万马一般的浩荡之势!杨燈的那支骑兵登时被逼得后退,挥舞长矛,与那些纸人纸马大战起来。
李柔风忽地明白,在骑兵眼中,这些纸人纸马便是真正的士兵,只不过他是阴间人,看得穿这一出障眼法。
他们的第二支援兵,原来并不是真正的军队。李柔风不知晓,杨燈更不知晓。
“李三公子,你与澂王,随我走。”
李柔风头颅一侧,听出来了,是通明先生。
通明穿着八卦衣,一双宽大袍袖在荒野狂风中猎猎作响,鼓胀如大帆。
纸人纸马与杨燈的骑兵厮杀得惊天动地,通明先生向萧焉深深一礼,朗声道:“山人阳隐通明,数月之前得一图谶,推算出天下必归萧氏。山人其实算得清楚,这萧氏,是澂王一支的萧氏,而非吴王一支的萧氏。山人愿效劳澂王左右,助澂王成就宏图霸业。”
萧焉吃力地仰了仰头:“好。”
李柔风默然,将萧焉放下,扶他走向通明先生。
通明先生见李柔风只是将萧焉送与他的模样,抬起双袖道:“李三公子,我这‘袖里乾坤’的法术,可容二人,难道你不打算与我们同行吗?”
李柔风摇了摇头。
萧焉忽地攥住了李柔风,张了张口,却说不出话来。通明先生二指点上萧焉腕上的经络,一股充沛真气送过去,萧焉道:“她难活了。”
李柔风垂着头,一声不吭。
萧焉切切道:“倘若她真的死了,你去找她,便只会化骨。她让我为你造佛寺,佛气充溢,你便能不朽。”
萧焉看不到,也听不到,此刻李柔风心中忽地哗啦一声,一切都摧枯拉朽地崩塌。他此前还有那么一些想不明白,此刻忽地全明白了。
她说:李柔风,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。你活着的时候没有,你死了以后也没有。
她还说:我是人,早晚会死的。你,永生不灭。
他忽然全明白了,手上力道一松,萧焉跌到了通明先生的手上。
这时,纸人纸马渐渐化作灰烟,通明先生厉声道:“李三公子!我那法术撑不了多久了,你快快抉择!”
李柔风忽地后退三步,屈膝对着萧焉长跪在地,深深稽首。
萧焉双目中泛起血丝,嗓音又硬又哑,恨不可抑:“李柔风!”
李柔风额头点在手背上,伏地不起。他哑声低泣:“殿下,非殿下负臣,是臣负殿下。”
萧焉仰首闭目,牙齿紧紧一咬。通明先生右手一挥袍袖,萧焉整个人便不见了踪迹。通明先生再一抖左手,一个几乎与萧焉一模一样的人跌落地面。通明先生冷然一笑:“法遵,留了你这么久,你也该起点作用。”随后仙风道骨的身影,在夜色中隐遁而去。
李柔风慢慢爬起来,在那些纸人纸马灰飞烟灭之前,再次钻进了采石硐天。
接应萧焉的旧部想得很周到,放在大马上的包裹里有馒头,为的是防备李柔风去水牢救人的时间太长,卫士和张翠娥在硐中等得饥饿。等到萧焉出来,也可以临时充饥。
李柔风知道包裹里有馒头,但有多少个,他不知道。他能感觉到萧焉对张翠娥有着一种强烈的不信任,但这种不信任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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